这是南法地区的一首民歌,语言为奥克语(准确地说是奥克语普罗旺斯方言)。其历史可以追溯到 13 世纪 [1]。
这首歌有很多不同语言的版本,但其内容大体都是看到狼和其他动物像人一样行事。这种拟人化的手法以不同的强调点将表达内容分为两类:一类以“狼似人”为主题。早期的欧洲广泛分布着狼群,借由这种将狼拟人化的手法,既是一种基于生活创作的即兴,也能够安抚小孩,减少对狼的陌生感和恐惧感。本文所选取的版本属于另一类。这一类虽然看上去也是把狼拟人化了,然而这种拟人化是作为一种带有隐喻意味的象征符号运作的,其想要表达的核心还是社会问题。
比如在这首歌中,第一节中相当隐晦地描述了一个童话般的场景,然而第二节突然出现转折:开头两句总括了叙述者的生活状况之艰苦——工作之苦,薪水之少。但是仅仅过了一个月,就看到了狼、狐狸和野兔——重复了歌词开头的句子。歌谣主旨到这里仍然无法判断,直到下一句才把整首歌曲的基调确定下来。
说是确定下来,实际上也比较奇怪。这个问题主要来源于这句话本身。上一节描述的场景虽然简单但是具有一种童话质感,本节前四句虽然有些令人悲伤但是相对来说并不违和。然而,接下来这句令人大跌眼镜——因为这是一句脏话。网上许多版本都将本句简单翻译为“一无所有”之类的意思,但是这没有表达出这句话本身脏话的含义。fotèm 是性交,而 cuol 则是屁股,如果按照“一无所有”的含义来翻译,可以翻译为“操他妈的我们的钱全没了”。
然而,这真的是本义吗?维基百科收录了另一个版本(Acadiana),在那个版本中,最后讲述人感叹“还好不是我的(孩子)”,这里面包含的性更加显著。从这个角度回看,这句话和本节前面的几句话合在一起要表达的意思或许是,我们辛苦劳作赚来的那么一点钱却被用来挥霍做淫秽的事情,而且,这句话的主语是 nos,也就是“我们”——不是“钱全没了”而是“我们一无所有”,说明这“一无所有”甚至有可能不仅仅是金钱方面的,说不定意指连自己的孩子都被掳走的悲痛事实。这句在今天看来是粗口的语句,在 13 世纪,不无可能是在写实。(因此我选择翻译为“屁股债”。中文中“一屁股债”有负债累累的意思,我用来表示农民的负担沉重;而且,他们确实负担着字面意义上的“屁股债”)
至于具体狼、狐狸、野兔象征什么,这很难说。注意到歌词的最后一句戏剧性地提前了野兔的位置,我猜测这说明野兔所象征的是一种正在兴起的阶层,或许正是中世纪资本主义中那个新兴阶层——城市自由民(bourgeois),而狼与狐狸则分别象征第一等级(王室、领主、教会等)和第二等级(贵族)。
歌词
Ai vist lo lop, lo rainard, la lèbre
我看到了那狼、那狐、那野兔
Ai vist lo lop, lo rainard dançar
我看到了那狼、那狐在舞蹈
Totei tres fasián lo torn de l'aubre
那三者全都在围着树跳舞
Ai vist lo lop, lo rainard, la lèbre
我看到了那狼、那狐、那野兔
Totei tres fasián lo torn de l'aubre
那三者全都在围着树跳舞
Fasián lo torn dau boisson folhat
围绕着新绿的灌丛
Aquí trimam tota l'annada
这里的一年满是工作
per se ganhar quauquei sòus
只是为了赚一点钱
Rèn que dins una mesada
仅仅过了一个月
Ai vist lo lop, lo rainard, la lèbre
我看到了那狼、那狐、那野兔
Nos i fotèm tot pel cuol
我们的一切都他妈成了“屁股债”
Ai vist la lèbre, lo rainard, lo lop
我看到了那野兔、那狐、那狼
Laforte, 1981: 158 ↩︎